nightonearth雨季困我們這麼深

天橋老人

早上七點半，我的手機響起。
「是我啦，我是阿姨啦。」原來是我那正在北京旅遊的阿姨，我趕緊在床上坐好。
「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『天橋老人』？」
「沒有耶。」
「怎麼會沒聽說過？我以前飛機上還看過他的報導，說是只要在天橋一問，每個人都知道他。是這樣啦，我覺得腰椎有點不舒服，我想要去找他推拿。」
「腰椎？還是不要隨便找人看吧？萬一弄不好不是很糟糕？」
「對啊，所以我才想要找『天橋老人』，十年前我聽說他的時候，他已經一百○三歲了。」
「啊！那恐怕不好找吧。」（我沒說出來的話是，阿姨，十年前他都一百○三歲了，現在他還「在」嗎？）
「聽說這個『天橋老人』非常厲害，他一看到你，就知道你的來歷和前世今生。」
「喔。」（說到前世今生，其實我也認識一個。）
「對了，天橋在哪裡？」
「應該在天壇附近。對了，如果你真的要看腰椎，好像有個國醫堂還不錯，在長虹橋那邊，離你住得不遠。」
「『國醫堂』？這麼有名？會不會就是『天橋老人』？」
「啊？應該不會吧？」（阿姨，天橋和長虹橋雖然不太遠，但就像新店和信義計畫區一樣並沒有連在一起。而且早上七點半，我真的很虛弱）
「好吧，好吧。那我再看看好了。」

放下電話，我突然有種「奇妙」的感覺，血統或說遺傳真是一個無法隱藏的東西。我這位阿姨比我媽小了十來歲，從小就以才女著稱，舉凡作文比賽、歌唱都是名列前茅，所以我小的時候，幾乎都從他的書架拿書來看，像是王尚義的「野鴿子的黃昏」，「現代文學」裡白先勇、歐陽子、叢甦的作品，都是那個時期看的，也因此我覺得他跟我那個媽媽非常不像，可是怎麼過了這麼多年後，他們姊妹卻越來越像了呢？
我這樣說絕無不敬的意思，因為我從他們身上，也看到我的一些特徵，我很相信，過了十多年後，如果我到美國去（我阿姨他們以前住在加州聖塔芭芭拉，也就是拍電影「尋找新方向」那個地方，現在我表弟也還住那附近），我那可愛又謙恭有禮的表弟，可能也會接到我的電話：「嘟嘟啊，是我啦，我十年前看過一部電影啊，就是那個「Sideways」，不知道那個餐廳還在不在？什麼？你不知道這部電影？這麼有名說……」
在我們的血液裡，同樣流傳著對神秘力量的好奇，對奇蹟的相信，覺得人生無處非偶然，許多在別人眼裡很好笑的事情，也許我們都深信不疑。

小京紅

住家前面有些水果販子，我經常在那裡買水果。夏天該吃些什麼水果令我很煩惱，因為我不喜歡瓜果等麻煩的東西（當然啦，如果有人把西瓜切好，我是很喜歡吃的），如果沒看到蘋果，也就只能吃我其實不愛吃的香蕉了。前兩天看到桃子出來了，比之前的油桃大，想必不那麼酸，於是我趨前問一個我經常光顧的小販：「這是什麼桃子？」「是久保」。「那右邊的呢？」「是小京紅。」「哪種好吃？」「小京紅吧。」於是我拿了四顆，他往磅秤一放，又多拿了兩個，我趕緊制止說：「桃子吃多了不好，傷胃。」他斜瞪我一眼說了一串話：「『杏傷人，桃養人，李子樹下埋死人。』聽說過沒有？桃是個好東西。」我看到他同時也賣著白杏，還一時不知如何反應，原本和他一起聊天的他的朋友突然興奮的問他：「如果有客人要買白杏，你怎麼說？」小販半天不吭聲，我想他心裡一定想，我有你這個朋友，我還需要敵人嗎？

總之，後來我吃了小京紅，果然非常好吃，甜美多汁，跟水蜜桃一樣，也很符合它那略帶風塵味的妖嬈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