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悉我個性的人都可以猜到,昨天一回家我立刻拿起《魅》,我原本存有一線希望,希望我喜歡的那幾篇都是沒有標點的,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印象了。但是,我又錯了。那幾篇清清楚楚的都是有標點的。我翻開七十八頁,頓時茫然失措,我記得封面文字出自這裡,也記得裡頭的若干句子,但為什麼我不記得這是有標點的?我是怎麼了?

這種鬼迷心竅的感覺,以前也出現過。那時哈金的《等待》剛在台灣出版,我做了越洋採訪,寫了兩千多字的文章,等到刊出時,我拿著報紙又看了一次。看到某個地方時我突然一陣頭皮發麻,因為上面寫著哈金受到哪些作家影響時,我忘了是把果戈里還是契訶夫寫成另一個作家了,可是我一看報紙就知道這是錯的,我想,難道是編輯幫我改錯了?拿出原稿一看,天啊,真的是我寫錯了,我居然可以心裡想著果戈里,但寫出來的卻是另一個作家的名字,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?報紙出刊了已經沒辦法改了,我只好請電子報的人幫我在網路上修正,免得以訛傳訛。

毛胚屋提醒說「不能酒喝的日子」寫錯時,我其實覺得還好。因為我想起來,當初是想到王丹的詩「沒有煙抽的日子」,於是寫了「沒有酒喝的日子」,後來又覺得不是「沒有」而是「不能」,這樣改了幾次,終於就寫錯了。想想應是情有可原,但現在卻覺得這種種跡象,莫非是失憶的徵兆?

週日到辦公室前,先到咩仔家看他新買的沙發。離開時,他拿了一盒泡芙要請我的同事吃,我疑惑的問:「為什麼要拿給他?」他說:「這是前幾天我承諾他的啊。」咦?有這件事嗎?然後咩仔打開盒子,我倆各吃了一個,我就把泡芙帶回公司了。第二天我跟同事說,咩仔要我把泡芙拿給你,裡頭少了兩個,就是我跟他吃的。同事從冰箱拿出泡芙,奇怪的說:「這是沒拆封的啊。」我仔細一看的確是,難道我又記錯了?昨晚我跟咩仔說,大家吃泡芙都吃得很高興,但我以為他拿的是我們各吃了一個的那盒,他說,我怎麼會把吃過的給人呢?我不是拿了一個新的嗎?奇怪奇怪真奇怪,我完全沒發現他拿了一個新的。過了一會我又問,你怎麼知道我們下午偶爾會煮煮咖啡,吃點甜點呢?他說,這不是你說的嗎?咦?咦?咦?

對於像我這樣,小時還以記性好著稱的人來說,記憶的千瘡百孔,甚至還會被錯誤的記憶遮蔽的可怖情狀,真是讓人驚心莫名。昨晚想起來,我居然直到兩點都睡不著。然後又想起多年前的一件往事。當時我和兩位朋友閒聊,其中一位頗為炫學的朋友說起了張愛玲「愛」這篇文章,他說:「張愛玲有一篇『小說』…」,然後就把最後一段背出來,我說這不是小說,而是收錄在《流言》裡散文,他再三反駁,就認為這是在短篇小說集裡的小說。我們後來因此還有些不歡而散,當然回家後大家又趕緊拿書出來看誰對誰錯,我當時心裡真是挺火的,不是因為他記錯這件事情,而是他頑固的認為自己是對的。現在想想,覺得當時自己也未免太過嚴苛,記性逐漸不好,或是堅持一個錯誤的印象,就像報應一樣「不是不報,時候未到」,他也是比我們早發作幾年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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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nightoneart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1) 人氣()